乌青菜
乌青菜,也叫塔菜,从生物分类来看,其界、门、纲、目、科、属均与青菜、白菜相同。其叶色墨绿,因而称为乌青菜自有道理;而古人更倾向于将它划入菘即白菜一类,故又名塌地菘或踏地菘。
乌青菜是极其普通的蔬菜,普通得历代文人墨客很少将它作为讴歌赞美的对象。能说得出的古诗句,大概也就南宋范成大的《冬日田园杂兴》中的“拨雪挑来踏地菘”了。诗中点明了乌青菜的生长环境,多是在严寒时节经霜傲雪的。过去冬天的菜蔬本来就少,乌青菜实在是江浙沪一带人家赖以过冬的当家菜之一。
现代作家中,写过乌青菜的也为数寥寥,但高邮汪曾祺却与众不同,他似乎对它情有独钟,在其小说、散文中多次提及。他忘不了祖母在后园开辟的一畦并不肥沃的菜地,那上面长的乌青菜都不肥大,“而茎叶液汁浓厚,旋摘煮食,味道极好”。在《冬天》一文中,他写道:“冬天吃的菜,有乌青菜、冻豆腐。乌青菜塌棵,平贴地面,江南谓之‘塌苦菜’,此菜味微苦。”与塌苦菜近似的别称有好几个,比如塌棵菜、踏古菜、太古菜等,在江南一带的方言里,读音都差不多。
乌青菜味苦,但喜爱田园风味的人,反而会觉得这种微微的苦味比较独特。更何况“经霜后,叶缘皆作紫红色,尤其甜美”,汪曾祺对此不止一次强调过。这种甜,是一种苦中泛甜,因而就更有层次,蕴藏着一份味觉逆转后的醇厚。
经霜的青菜更甜更好吃是有科学依据的。乌青菜喜凉耐寒,在低温环境下,内部的可溶性糖和蛋白质以及脯氨酸的含量都会增加,入口便觉鲜甜。“霜打菜,金不卖”,乡间的说法夸张而不离谱。
汪曾祺时常怀念故乡的味道,尤其是自家菜园里长的乌青菜,现吃现拔,远远胜过菜市场买来的。如此毫不耽搁的新鲜,有个说法叫做“起水鲜”,对于讲究的食客来说这很重要。
乌青菜的吃法很多,煎炒炖煮皆可,炒着吃最常见。《随园食单》里论搭配时指出,“炒荤菜用素油,炒素菜用荤油”。汪曾祺认为袁枚言之有理。他曾在西南联大读书,印象中“昆明炒青菜都用猪油”,还说昆明的青菜炒得好是因为“菜新鲜,油多,火爆,慎用酱油,起锅时一般不烹水或烹水极少,不盖锅(饭馆里炒青菜多不盖锅),或盖锅时间甚短。这样炒出来的青菜不失菜味,且不变色,视之犹如从园中初摘出来的一样”。
炒青菜如此,炒乌青菜也是同理。
乌青菜可与许多荤素食材搭配。乌青菜冬笋炒年糕,是老上海人心心念念的一道家常菜,从前在大年夜的饭桌上必不可少。
汪曾祺还介绍了乌青菜的几种吃法,却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消受得起的。一个是“乌青菜与‘蟹油’同煮,滋味难比”。他附带说明了蟹油的制作方法:“是以大螃蟹煮熟剔肉,加猪油‘炼’成的,放在大海碗里,凝成蟹冻,久贮不坏,可吃一冬。”
第二种是蟹白烧乌青菜。小说《金冬心》里写扬州一号大盐商宴请新任盐务道,精心准备了一桌清淡而名贵的菜肴。其中热菜第一道便是蟹白烧乌青菜。此菜与蟹油煮乌青菜,两者的滋味想来大同小异。
还有一种是砗鳌烧乌青菜,汪曾祺认为“风味绝佳”。砗鳌,即文蛤,肉质极其柔软细嫩,有天下第一鲜的美誉。乌青菜与文蛤同烧,的确鲜美且不失清淡。
读汪曾祺关于乌青菜的文字,想想如今乡村里的菜园子越来越少了,大雪纷飞的冬天,经霜而现拔的乌青菜,对绝大多数食客而言,简直成了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奢望。
作者 | 成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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